從這部影片的紀錄觀點來看,明顯有二大
性別議題,一則是媒體內容如何反映
性別,再則是有關影視工業聘僱的
性別議題,前者影響孩童成長過程中對
性別的認知養成,後者直指影視產業
性別比例失衡的就業問題,二者其實環環相扣、關係緊密扣連。誠如影片中所指出的,若果產業中八、九成的編劇、導演都是男性,我們又如何期盼影視內容能反映出真實的女性視角?從1970年代以來,許多
女性主義電影學者早就指出好萊塢電影中的男性凝視(male gaze)的疑慮:男性編導是影片故事意義的創作者,而女性卻僅僅是意義的承受者;英雄以男性為首,女性多半為被救贖者;男性觀看,女性被觀看。然而即便研究評論者不斷提出證據,好萊塢男性為主的運作體系從來沒有被動搖過。在本片中,我們看見女性影視從業人員接二連三的為爭取創作機會努力奮戰,為了讓下一代看見女性也能說故事,女性有創作的自由與權利,女性的聲音要被聽見,如同影片中最後所引述的--去年剛去世的漸凍人女導演史黛西•泰托(Stacy Title,1964-2021)大聲疾呼:「妳的聲音將永不被噤聲」(your voice will never be silenced)。因此,透過本片的啟發,我們要來思考以下二項議題,即如何檢視影片中的
性別再現,以及考察影視產業中
性別工作平等的問題。
影片中,女導演瑪麗亞•吉西提到:「偏見是無意識的」,但數據會說話,從吉娜•戴維斯的媒體
性別研究開始,引起了各界的關注,用數據來說明媒體內容的
性別失衡現象:「不僅女孩們在螢幕上顯示較少的職業選擇,在普級的電影中,女性角色穿著性感服裝的比例是男性的三倍」、「女性的故事並沒有進入到我們國家的故事中或文化敘事中」等。這個效應激發了瑞典斯德哥爾摩比奧里奧(Bio Rio)電影院經理艾倫泰伊(Ellen Tejle),採用了貝克德爾•華來士測驗(Bechdel Wallace test),來測試她所經營的戲院中放映的影片,其結果是:沒有影片通過測試。這是一個簡單的測驗:找到影片中二位(或以上)有名字的女性角色,檢視她們之間的對話是否與男性有關,若無關則通過測試。當然,這個測試本身有些問題,我們無法肯定地說未通過測試的影片就一定帶有
性別歧視的意涵,也無法證明通過的影片就代表其內容沒有
性別偏見與刻板印象。但卻可以提供一些參考數據說明螢幕上女性角色交談的
性別議題比例,換言之,除了數據資料,我們也需要質化的研究分析,真正去理解影片故事中女性角色身分、對白、行動等的深度意涵。
1998年牙買加民間組織「婦女媒體守望會」(Women’s Media Watch;簡稱WMW)出版了一本《誰的觀點?—媒體
性別敏銳度分析指南》(Whose perspective? —A guide to gender-sensitive analysis of the media)小冊,首先陳明了媒體產製的內容都是「有選擇性」的建構與再現,因此我們有必要去檢視媒體是如何描繪
性別刻板印象。透過選擇性的角色、敘事、鏡頭、對白、剪接等,媒體強化了許多
性別的價值觀,但重點是,這些影像是誰的觀點?書中闡明了媒體觀察中
性別取徑(gender approach)的重要性,透過
性別分析取徑,我們得以查驗影片中不同
性別的角色、言行、關係,在
性別權力上是否有不平等的意涵。書中提供了檢視媒體內容的議題,包括:性剝削、畫面特寫身體部位、卑屈/服從/從屬關係、一男配上眾女、種族/膚色、旁白、新聞中的女性、缺乏多元性、男子氣概、
性別分工、女性商品化、媒體暴力等等。針對特定
性別角色的分析,書中也提出了分析要點,包含角色的:年齡/
性別/種族、社經地位、所在場景、外貌、行動、職業、處境、家庭角色、人格特質等。媒體影像形塑了不同
性別在公領域、私領域的角色與方方面面,而媒體內容中的
性別刻板印象將會扭曲
性別真實的樣貌、思維、與潛能。除了數據分析外,WMW所提供的檢視媒體
性別刻板印象的分析取徑值得我們參考。
影片中講到,1936年美國導演公會成立,清一色都是男性會員,僅有一名女性會員,40年代晚期才有另一位女性導演加入,即至2019年女性會員也僅有15.6%。1980年代,6六位曾經得獎的優秀的女導演,聲稱「我們是找不到工作的導演」,開始著手研究1949-1979三十年間所有美國電影中出現的女性從業人員的名字,結果發現僅有0.5%的工作是給女性的。好萊塢這個掌握全球市場、為美國重要的出口工業,顯然是
性別歧視的產業,
性別平等就業機會嚴重失衡。得過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的女導琳恩•李特曼(Lynne Littman)即言:「厭女症是一種無形的運動,讓我們不能開創事業、不能創造作品。」這些調查在2000年後持續由女導吉西進行:2013-2014年百大電影中只有1.9%是女導,2002-2014年間發行的電影僅有4.1%是由女性執導。不僅分析就業機會的
性別比,影評、評審機制也受到關注,2015年奧斯卡獎評審會員僅有25%為女性、2018年爛番茄影評(Rotten Tomatoes)男性會員佔了77.8%,無怪乎90多屆的奧斯卡最佳導演獎常態地僅有男性導演角逐,2000年後才有二名女導獲獎:2009年的凱薩琳•畢格羅(Kathryn Bigelow)、與2021年的趙婷(Chloe Zhao)(註:本文截稿前,2022奧斯卡獎女導珍•康萍Jane Campion亦呼聲極高)。沒有女性影視創作人員,就沒有女性視角的故事,創作機會與影視內容是連動關係,
性別平等何其重要。
反觀台灣,根據「文化部影視及流行音樂產業局」
性別平等專區所作的調查:2018年台灣電影產業在製作、後製、發行及映演工作上正職從業人員男性占52.53%,女性則為47.47%;電視產業在節目製作與發行上女性占52.25%,線上影片及節目製作女性占57.84%,但電視頻道業的男性員工與主管級相對較多,分別占54.63%與63.58%,而電視平臺業也是整體員工和主管職均以男性的比率較高,分別為63.07%與69.74%。相較於好萊塢,這些數據足見台灣在
性別平權上的努力,但仍舊有進步的空間,比如更多細項的調查,如編劇、導演、製片、攝影、剪輯、聲音等各項職別的
性別比,導演協會、編劇公會
性別比,每年國片的編導
性別比、參與工作
性別比,各項影展、補助金評審
性別比等等,亦可更深度地考察何以影視產業主管職以男性比例為高。當然影視內容仍是我們務要關注的對象,影片如何說故事,如何再現不同的
性別,閱聽眾如何解讀
性別意涵等,在今日影像充斥的社會型態中,不論是創作者、或閱聽眾都應培養
性別平權的素養,敏銳檢視我們的媒體內容、並考察
性別平等就業機會,刻不容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