玩是學習與探索的過程!累積更多認識世界的探索後,關係的經營也在其中,同儕互動就是青少年發展階段中的關鍵議題。第一次聽聞「阿魯巴」這樣的性別遊戲,讀者的反應是?會不會想知道更多?也許不同的性別身份帶著迥異的身體感受與想像。例如:多數發生在何時?那些人最愛玩?何以透過這樣的互動來玩?想表達的是什麼?是懲罰還是歡慶?有沒有其他替代的方式…等?至少,透過這詞彙,可以有三個面向的基本認識:「阿」,是驚嘆詞,可能是滿足、驚嚇、無奈甚至哀嚎?「魯」,好似一種磨蹭甚至撞擊的行動描繪;「巴」,生殖器的代稱,青少年慣用的語彙叫雞巴,指被行動直接或象徵性碰觸的部位,這三個意象所組合的想法/行動/感受的循環就十足生動。
性別化的遊戲:
然而,阿魯巴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遊戲,而是一群人(幾乎是男孩)群策群力的團體遊戲。阿(動詞)人的團隊與被阿的(受詞)主角,互動中的關係圖像/性別展演/歡愉欺凌的交織,不單是遊戲,更是一種儀式。男孩們何以喜歡透過這樣的遊戲/儀式來展現性別的權力關係,就值得理解與反思!阿魯巴是個性別化的團體遊戲,女孩覺得這些男孩很無聊!男孩覺得阿魯巴是個專屬的遊戲,女孩不懂。「性別化」(gendered)是個社會學的名詞,若說一個自然人到社會人的學習過程就是社會化;性別化就是從小到大我們如何被教養、學習,甚至被期待表現出社會中既定的性別刻版樣態,不論在言行舉止、穿著打扮、職場分工或生涯選擇等皆然。(例如常出現的刻板句子: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?這是女人的工作?)
性別化的區隔在遊戲上的展現亦時有所見:球場上認真打球與觀看加油的性別,各種職場中性別分工也可看出端倪(如:秘書助理女性居多,專業決策男性居多),家務勞動更是清楚區隔(如:女性參與照顧工作被視為理所當然,男性多數外出賺錢也是天經地義,雖然雙方都有穩定的工作卻依舊常見),甚至連玩具與顏色,都被性別化的分配著(如:賣場裡男孩玩具/女孩玩具的擺設及沒有性別的顏色,何以普遍被接受為粉色系適合女生,深色系適合男生這樣的理所當然的區分?)這些都是性別化的區隔。尤其阿魯巴,更進一步展現且強化了社會中一種刻板的「真男人/酷男人/是男人」的單一陽剛價值,好比一種專屬的性別通關密語或及集體認證。
不能沒有平等價值的性別意識:
課堂中我常問學生:「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自己有性別平等意識?」總有幾個學生會回答說:「開始對家裡有人以大男人口吻與霸氣對著他/她頤指氣使的時候,就會很生氣甚至覺得不合理(憑什麼)!」因為這樣的反抗,所以開始思考其中的關係與權力不對等與不合理之處,是很有反思性的。不過也有些學生會挑戰我說:「老師!難道大男人主義就不是一種性別意識嗎?」的確,大男人主義是一種性別意識的具體呈現,但我會邀請同學在一起思考:缺少「平等」二字的性別意識有何不同?(此刻全班,尤其是男生班,常常就一片沈默)
少了平等,我們擁抱的性別意識在日常生活的實踐,有可能對其他性別的人而言就是一種壓迫或貶抑?例如:家裡如果有個大男人,往往受影響的其他人會怎麼感受?如何被對待?就像跟一個自我中心的人互動合作,感受會是舒服的?還是時時有衝突或處處得牽就?這樣的互動關係是較平等的還是失衡是很具體!因此,公平的價值背後是希望每個人不會因為自身的性別,而遭受到各種莫名的貶抑,每個性別的主體都需要被善待,而非被差別待遇的基礎。所以大男人的父權思維並非只有男性才會展現,任何擁抱這價值的人都可能複製了大男人主義並實踐在日常生活中。同樣的,
女性主義一詞常常被誤解為女性專屬,其實,
女性主義運動關注的
性別歧視、性別壓迫與剝削議題,更期待每個人開始願意鬆動原來視為理所當然的性別框架,有更具體的行動去改變甚至終結這些不平等。
阿魯巴中歡愉和霸凌的雙面性:
阿魯巴,兼具歡愉和霸凌的雙面性。模糊的界線,情境脈絡的理解就是關鍵之所在。一般我們對於
性霸凌的界定是:「指透過語言、肢體或其他暴力,對於他人之性別特徵、性別特質、
性傾向或
性別認同進行貶抑、攻擊或威脅之行為且非屬
性騷擾。」由此可知,騷擾與霸凌都有讓人失去尊嚴的感受,但阿魯巴遊戲的歡愉是不是也有可能夾雜著這些負面的行動?模糊的界線,常常因情境脈絡的不同,交織成各種關係地景。例如:一群男生可能透過阿魯巴的儀式,表達對於「英雄人物」的歡呼,此刻的阿魯巴是個儀式,是被大家抬轎示眾的氣勢。另一種情境是透過阿魯巴的集體行動,用玩鬧包裝對於被欺凌(或又愛又恨)同儕的惡搞,此刻就不只是儀式,而是更具體的身體經驗。箇中滋味,如人飲水!
然而,這個男孩/男人專屬的遊戲,也會因為身邊有無女性旁觀者的觀看,在投入的程度上也有所差異。儀式化的阿魯巴是公開宣稱「誰是老大」的過程,欺凌的阿魯巴是透過集體遊戲來指涉「誰是弱者」的行動。情緒與情境的交織,往往讓阿魯巴不止是遊戲,更是一種誤入歧途男性氣概的養成過程。他/她者的局外人觀看與理解,局內人的參與其中和身體感受,交織成一個性別關係的地景,就值得身處其中的我們反思,如同作者的提醒:「何以男孩們需要創造一個以強欺弱、以受歡迎壓迫不受歡迎的、以有力量的欺壓沒有力量的的環境,並常用惡作劇的形式來達成這個目標?」身體的界線的模稜兩可往往也反映遊戲中的迷思:忽略被阿的個人身體主觀的感受,而造成被騷擾與侵犯的不舒服感受。